美利堅，舊金山

寂寥的夜，帶著微涼的風，如穿著一襲黑色束身旗袍的情人，以多情妖嬈的身姿，在趙賁的身邊繾綣徘徊。

趙賁獨自坐在酒店客房的窗沿上，用上帝的視角從希爾頓酒店數十層高的樓頂向下俯視。整個舊金山美麗的夜景，就如同是浪花在翻滾，任由他嘻戲在腳下。

‘你說我要是從這兒跳下去，世間會不會少了一個禍害，多了一份清凈。’趙賁閑著沒事開始戲弄批評家道，他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從調戲中找到不少樂趣。

隨著時間的推移，趙賁已經慢慢適應了沒有PHA，身體內住著一個批評家的生活。

‘不！世間不會清凈，只會少了一個偉大的君王。’批評家一改往日的刻薄，一本正經道。

趙賁笑得前仰後附，只有屁股還挨著一點窗沿，誰也不知他下一刻一抖動，會不會就這麽一個不慎掉下去，摔成一團肉泥。

‘你這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，請停下你愚蠢的行為。’批評家鄭重警告道。

趙賁隨意地收起笑容，任由小腿在近百米的高空愜意地晃蕩。

‘沒想到，批評家也會拍馬屁。’趙賁得意道。

批評家嚴肅道：‘我陳述的是一個事實，不是馬屁。只要你我能夠融為一體，絕對能成為一個偉大的存在。’

‘和你融為一體？你是來搞笑的嗎？二是一種病，是會傳染的，若非不得已，我離你遠些還來不及呢。’趙賁無情的嘲諷道。

‘那你認為現在的狀態很好？’批評家冷靜道。

‘當然！從來沒有比這一刻還清醒的，我想我已經成了理智的化身。’趙賁愜意道。

‘那你還會處處碰壁，這就是你目前正在遭遇的。體會這種糟糕經歷的你，還會認為這種狀態很好嗎？你就沒有反思過為何會有這種遭遇，你就沒有想過這只是你自己認為的理智，你就沒想過它可能根本就不是理智。’批評家卻無情地揭露事實道。

‘它不是理智，它又能是什麽？你若說不是，那你告訴我理智什麽？是你那不停兜售的良知嗎？’趙賁被攪得心煩意亂，發火道。

‘可人總願意親近一個善良的人，不願靠近一個看似理性實則冷酷的家夥。你看我這樣的傻子，比你這樣的聰明人更能從別人那兒取得信任。’批評家又再次從事實出發，如是道。

‘你的意思，我可以偽裝得善良些，這樣就能取得他人的信任。’趙賁恍然，納諫道。

‘你聽錯了，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變得善良些，善良本身就是一種力量。’批評家不由一陣淩亂，焦急道。

‘真假真有那麽重要嗎？只要能有效果，又何必在乎這個過程。’趙賁灑然道。

‘這很重要，你不能這麽做！’眼看事情向相反方向走去，批評家徹底傻眼，只能不斷強調道。

‘重要在哪裏？’趙賁戲虐道。

‘這......’批評家無言以對。

‘你看你自己都說不清，還是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。’

趙賁吹著口哨，享受著舊金山多姿怡人的夜景，愜意道。

‘另外，謝謝你告訴了我這個技巧。受你啟發，我想我已經知道該怎麽讓王安順著我的指揮棒走了。’

‘你相信我，善真是一種力量，可以讓你成為最偉大的君王。’批評家都快急哭了。

‘好了，還是回去想好了再告訴我。順便和你說一聲，你這個學生當的不合格，我的那套迂回說服的技巧，用得太生疏了，我一眼就識破了。’

趙賁毫不理會，戲虐了一番，又把他給囚禁起來，省得在聒噪，影響了大好心情。

第二天一早，就有大使館的車載著趙賁直向王安電腦公司駛去。

初次見面，趙賁就見一精神碩朗，昂首闊步的老者迎面走了過來。

雖然身後半步跟著幾個亦步亦趨的人，卻也是雲泥之別。即便混淆其中，也能看出主次之別，真不愧為一代雄主。

不過王安雖然不凡，趙賁也不是庸手，早早準備了行動方案。卻是趙賁受昨晚啟發，覺得自己可以助人為樂，從王安的需求著手幫他一把。

從看過的有關王安的資料可以了解，這個人長期生活在一個華人飽受歧視的環境中，經歷過種種的歧視不公。雖然目前美利堅的這種歧視已經漸漸變淡，可那段經歷帶給他的不安，已經深深紮根在他心底。這是一個非常有生存危機感的人，恐懼沒有保障的日子。我正好可以利用他的這種恐懼和危機感，借外部的危機來恐嚇他，用幫助的友誼來拉攏他，讓他跟著我的步調走。

想到這些，趙賁讓自己顯得更謙卑些。

就見他主動上前，以晚輩之禮問候道：“王先生，晚輩趙賁，仰慕先生大名已久。”

王安將趙賁一陣打量，讚道：“果真英雄出少年，長江後浪推前浪，後生可畏呀!”

趙賁謙虛一笑，道：“不敢當先生如此誇讚，怎敢與日月爭輝。”

王安卻是熱情地拉住趙賁的手，道：“後生何必謙虛，能夠讓大使館親自出面，必是青年才俊，人中龍鳳。”

趙賁朗聲一笑，道：“慚愧，不比先生，為我華人翹楚，我輩之楷模。”

王安道：“楷模卻是不敢當，咱們華人自古有勤儉持家，艱苦創業的傳統。只要你留心，就能學會，我也不過是拾取前人牙慧，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。”

趙賁一抱拳，沖王安道：“受教!日後就請先生不吝賜教，提點晚輩。”

王安瞇眼一笑，道：“好說。”

王安不僅是這樣說，也是這樣做的。

完全把趙賁當做晚輩提攜，不顧自己年事已高，親自領著張國慶把公司上下都考察了一遍，尤其是作為公司最機密的研發部門，也是毫不避諱。

兩人一個是前輩，一個是後起之秀，都有著工程師的身份，自然最重視技術上的事。

參觀完公司，王安就邀請趙賁一起喝下午茶。

安然坐在精心打理得，如山水畫中走來的淡雅花園中，老少二人不由閑聊起來，王安就問趙賁道：“剛才在研發部，遇到熟人了？”

趙賁怡然地放下手中散發著清香的精致茶杯，笑著搖了搖頭，道：“只是在香江和內地專家見面時，聽一個技術功底深厚的專家提起過。挺有才華的一個人，沒想到這麽巧，會在先生的公司工作。”

其實說是熟人也不錯，應該是上一輩的熟人，趙賁手下的一個大將，以天資與勤奮著稱，是趙賁倚為臂膀的心腹。若是那時的趙賁，沒有第一世那些超前的知識打基礎，在技術上根本就無法與其並列。

王安品著清茶，笑道：“讀萬卷書，行萬裏路。這個叫洪萬裏的後生，我是印象深刻，一邊在大學刻苦研讀，一邊在我這兒實習。

技術功底十分紮實，又肯下苦工學習，就好像是水滸中的拼命三郎，吸收起技術知識來，簡直不知疲倦，一點也不要命，任憑怎麽勸也勸不住。

關鍵是為人還謙虛，十分受研發部的華人同事歡迎。就是那些白人研究員也挺佩服他的，是個天才型的人物，學習能力強，進步神速，雖然還在實習中，卻已經成了我們這兒的骨幹。”

趙賁佯驚，心中未嘗沒有懊惱，感嘆命運弄人。

就聽他嘆了一口氣，道：“沒想到，他竟然這麽厲害，入了先生的慧眼。我當初聽那位專家提起，只以為他十分第不凡，有才華不說，人品也了得，這才青眼有加，想著日後是不是能夠招入麾下。沒想成，竟然已經被先生收入囊中，還成長得竟然如此之快。”

看趙賁的神情，王安爽朗一笑，道：“是不是有些後悔，錯失了這麽一個人才。”

趙賁借著品茶，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心痛，只惋惜道：“人才可遇而不可求，也是我們有緣無分，天意如此，強求不得。”

王安看著趙賁，笑道：“你倒也看得開。”

說著，他又突兀地問趙賁道：“後生，今天我這公司你也參觀了，覺得如何？”

趙賁一時無法揣度王安是何意，一陣沈吟，方才道：“您這是想讓我說真話，還是假話？”

王安也沒想到趙賁會有如此說法，不由好奇，問道：“那真話如何？假話又如何？”

趙賁淡然地品著茶，看著眼前之人，一陣醞釀，方才道：“假話是王老先生高瞻遠矚，以技術立身，洞悉未來趨勢，研發中的通用計算機、專業計算機都屬技術一流的產品，前途一片光明。”

王安巋然如山，正色道：“那真話呢？”

趙賁低聲嘆了口氣，擡頭看著殘陽如血的天際，幽幽道：“我看到了武王伐紂之象，即將重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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